[智叔的話]
驚聞廖啟智因病離世,我亦想起2013年曾因港視失落免費電視牌照相約他作了一次訪問,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副刊,再收錄於《文字欲》一書裡。訪問引起無線電視管理層關注,表示會檢討藝人福利。而這次訪問後,亦幸運地獲得智叔及其太太敏兒的回饋。
智叔言簡意賅地表示「訪問寫得很好」;而敏兒亦同意,文章把智叔的真性情表現了出來。雖然文章之中,智叔是個深沉內歛的人,但他每句說話,都是聆聽了我的問題,再深思之後才說出來的,用字謹慎,樸實無華。隨着自己年歲漸長,才愈來愈懂得欣賞智叔的厚實和智慧,特此把文章與讀者分享。
***
死水翻不了波濤——專訪廖啟智 (2013年10月20日)
廖啟智記得TVB 對他的恩情,一九七九年藝員訓練班畢業後,不久就獲派電視劇《上海灘》重點角色,九十年代《歡樂滿東華》不乏他的亡命表演,最經典要數「穿高跟鞋踩鋼線」和「用喉嚨頂纓槍推郁小貨車」。九十年代中工作量更創紀錄,有一陣子,平均天天在公仔箱曝光半小時,連年「爆騷」讓他有條件養妻活兒。太太陳敏兒是訓練班青梅竹馬同學。智叔有今日,不能不歸功於TVB。
性格上,智叔為人低調,甚少在娛樂版投訴抱怨,更多是默默耕耘。大眾記得,早些年幼子文諾因血癌病逝,兩夫婦靠宗教力量互相扶持,好爸爸形象深入民心。在觀眾心裏,智叔就像他拍的外傭廣告一早已和我們「融入家中」 。
然而,今次訪問,第一次接觸真人,才發現智叔內斂深沉,有點dark。不笑的時候,他那淺灰色眼珠望着你,嘴巴半張,像個洞悉世情的智者,又像個哀傷悲劇人物。導演爾冬陞 說過,智叔眼神「凶狠非常」,筆者見證,裏面像個深海,時而波平如鏡,時而翻起暗湧。
筆者問一個問題,他思考良久,最長一次想了一分鐘,他不是迴避你,而是不願信口開河,在一分鐘裏,他瞇着眼,頭傾側,吃力從深處挖出最精準用字。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答案,缺少了「無綫」「政府」等主體語,但批評依然扔地有聲。有時他會說寓言故事,聽得人模稜兩可,但只要連同那豐富的形體演譯和千變萬化的眼神,你會明白他說什麼。
在這個脈絡裏,你知道,當他要批評自己前僱主,嘉許一個新玩家,智叔的話,句句肺腑。離開無綫多年,去年替王維基 拍了一套劇,在新工作模式下,讓他重拾了久違的拍劇樂趣。今天,看到這個讓藝人有基本尊嚴,肯提升製作水平的老闆不獲發牌 ,智叔極度失望:「這次不發牌,是我演藝生涯的一件大事。我幾十年沒有享受過工作,現在有機會享受,忽然沒有了,還不大件事?」他更形容,現在發兩個牌,沒大幅改變電視生態:「一潭死水要加入活水才有生機,現在是在潭死水裏,加了兩滴水,泛起了兩個漣漪」。
發牌被阻,有人激憤得今天要上街 。智叔不肯透露他會否參加,但哀莫大於心死:「一字咁淺(嘅發牌道理)都要上街,我寧可唔要(個牌)。」更實際的做法,智叔說,大家「唔好睇」某大台才是力量所在。
然而更令人心寒的,是一種集體絕望。王維基說香港公義已死 ,智叔說得更深入:「香港沒有公義?從來都沒有,只是以前它(當權者)會給你一個希望,𧨾你說有希望的,傻啦,有(希望)的,現在是連希望也要幻滅你……」說到這裏,智叔在筆者眼前耍了兩下魔法,尤如一個欺哄人的小丑,然後忽然變臉,放空眼神,以poker face木訥地說:「現實就係,無!」在昏黃的初秋夜,一陣無情風颳起,把樹葉紙張吹得亂作一團,筆者打了個冷震,眼前恍惚看到扼殺香港創意工業的死神。
***
「壟斷」出現客觀現象
廖啟智出名謙虛。筆者致電邀約訪問,請他這位TVB老臣子又拍過王維基劇集的資深藝人,評一評發牌事件。智叔最初說:「我看法未必夠全面」,記者情急解釋,他才安慰:「我只是說自己經歷未必代表全面,但也願意跟你談。」到了約會時間,現於浸會大學教演戲的他下課後趕來,遲到五分鐘不忘道歉。記者上前跟他握手,他有點生硬,你可以感到一種害羞和慢熱,但骨子裏有一種誠懇。
入行三十多年,智叔是個「TVB傳奇」,自小在基層家庭長大,因親戚在大東電報局 工作,家裏得以用便宜價安裝「麗的映聲」 ,在粵語長片 裏看到童星馮寶寶,啟蒙他要做演員。中學畢業後,兩次投考無綫藝員訓練班才入圍。智叔常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高大靚仔」,但多年來在電視及電影機會不絕,兩次獲得金像獎 最佳男配角。
智叔說,自己愛穩定,而無綫「樹大好遮蔭」,收入又不錯,一直沒動機外闖:「熟了制度,工作模式掌握到,人的自省能力會減低,(大台)沒競爭,偶然隔籬(亞視)咬一啖,我哋就醒一醒神,當隔籬台無嘢咬,我哋就繼續,叫對得住份人工。」智叔承認,演員也不敢進取:「要求太多,跟整個氣氛不夾。」
智叔認為,不理無綫認不認,「壟斷」已經出現:「像賽跑一樣,跑道上只得我一個跑,「沒人跟到我,我為何發力?」所以,無論它是否承認壟斷,客觀現象是出現了。」
智叔在TVB服務二十五年,至二○○五年離開。他強調,和舊公司關係不錯,亦感激對方給予的工作機會。然而,外界一直報道他離巢主要為家庭(其幼子二○○三年患病),但今日智叔透露,當初離開,和舊公司管理手法也有關。
智叔形容,最初TVB 成立,藝人大都是簽同一種合約:固定薪金,每月包十個「show」(一個show是半小時節目,即每月曝光五小時)。至九十年代中,合約種類變多,知名度低藝人出現不合理待遇:如只簽一個show 卻被合約綁死一年,亦有藝人因出show 不足,在下一期合約被追討:「有人覺得這些條款匪夷所思,或不合乎合約精神,但亦有人說:你可以不簽,但藝人有選擇嗎?」
智叔發現,公司氣氛有所改變:「以前覺得公司好溫暖,大家一齊打拼,而家(公司)建立了,開始同你計數,「不要跟我講感情」,甚至同事傾約,管理層說話和態度已經「公事公辦」,甚至出現「尖銳挑釁性字眼」,這個變化,令我向心力不強。」智叔形容,同事在負面情緒下工作,促使他於二○○五年離開。
部頭拍劇綁死兩年
離巢兩年,一位相熟監製邀請他回TVB拍劇,以「部頭」 形式接了一套劇,簽約前卻發現條文無理:一套只拍兩個月的劇,竟要綁死兩年,期間不可於其他免費電視台工作。智叔說,對方解釋「這是制度」「這是規定」,並不是針對他。智叔憤憤不平,「唔係嘛?我拍兩個月咋,拍完不就是拍完了嗎?」但也無奈接受,因為更悲哀是,爭取了自由身也沒用,事關另一個免費台亞視近乎沒製作,但智叔依然有氣:「我感受是不好的」。
智叔表面有點酷,卻掩蓋不住一個演員的高度敏感,訪問裏多次提及「感受」。他分析,無綫沒實質競爭,故此沒動機維持員工士氣,但叫他惋惜是,一個以人為本的創意工業,竟悄悄流失了「人味」,說到這裏,他聲線柔軟,但字字清晰:「最初入TVB一切都是新的,可以說不成熟,但很人性。當它成熟到一個階段,變成脫離了人味,它變成不需要顧及感受,但人往往需要一種感受。」
電視台沒「人性」可以去到幾盡?大台為了提升生產力,白天外景,晚間廠景,同一班演員早上六時開工,凌晨三時收工,每天只剩數小時回家冲涼睡眠,但人不是機器:「觀眾可以看到,畫面裏的演員好唔夠瞓,狀態跟劇情應有的不一樣」。藝人拍劇期間想有社交,想有正常生活,是一種「奢望」。
去年夏天,廖啟智參與王維基新公司的《警界線》製作,飾演一個亦正亦邪的卧底。電視界老臣子如他,像劉姥姥入了大觀園,首先是技術上的創新:全實景拍攝,兩部攝影機同步運作:「這些條件是「革命性」的,過往幾十年香港電視製作,沒人會想過用這些方法,是一種「奢望」。」
更可貴是,資深演員如廖啟智,數十年來首次覺得,「原來工作可以如此享受」。他形容,以前拍劇是在「精神體力極度壓縮」,現在是「有空間給演員入戲」:以前二十集拍兩個月,現在拍半年;以前每日工作十九小時,現在縮減至十二小時,當然,老闆給演員的支票大張了,花在製作的開支上升了:「除了頭幾年入行,慢慢已沒有享受過拍劇,這一次才有番。」怪不得,有人形容無綫叫「舊世界」,王維基開拓了「新世界」。
聽到這裏,筆者感到一陣悲涼,香港演員多年委曲求全,過着比「碼頭工人」更剝削的生活,還有人拿着「自由市場」作藉口,指藝人「自願」被剝削;亦有藝人把這種舊秩序「內化」,揚言感謝大台霸權,才能練就一口流利普通話回應其他電視台訪問。
筆者大學主修心理學,記得一個經典實驗,科學家把狗放在大箱裏,箱子一邊通電,只要狗躍過中間欄柵跳到另一邊,就可以免卻被電刺痛,研究發現,狗會不斷跳躍,即使氣來氣喘,心理依然健康。但若欄柵另一邊也是通電的,意味牠如何努力跳躍,一樣會被懲罰。最恐怖是,有一天,欄柵另一邊不再通電,狗也放棄再跳,只會伏在地上任電流刺痛。簡單說,這隻狗「認命了」。科學家說,人亦一樣,長時間發現努力白費,會產生一種後天養成的自我放棄心態(learned helplessness) ,現在政府的做法,如同關掉了創意工業工作者等待多年後的最後一扇逃生門,把業內最後一線生機也要滅絕。
人味流失希望幻滅
智叔像個智者,一矢中的點出今次事件最令人擔心的事實: 「希望的幻滅」。他承接了王維基所說,香港沒有了公義,卻更透徹地分析,公義或許從來也許沒有,但至少當權者會願意假裝,欺哄我們「有的有的,這世界有希望的」,但今次決定,如同把香港人僅有的希望也要消滅: 「現實就是,無」。
請智叔分析,事件對香港整體社會的啟示。他像老僧入定,苦苦思索,良久才語帶相關地指,這次發牌決策,也反一種「無人味」的管治思維: 「這次結果是,它不需要理會你的感受。」筆者追問,「它」是當權者?智叔沒否認,只慎重地重複:「它不會理會你感受囉。」
慎言的智叔,沒有落力稱許王維基,只是陳述客觀事實:在王維基治下,創作團隊過着較有尊嚴的生活,製作水平提升,藝人有空間可鑽研演技,觀眾多一個選擇。這不過是一個健康的自由市場裏應有的生態,六天之前,政府無情扼殺。智叔回憶,周二晚聽到港視失落牌照,愕然非常:「我腦海裏諗,唔係嘛!」
對於政府不發牌的理據,連兩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廖啟智也看不明白蘇錦樑局長 的戲碼。智叔幽默地道:「我真係理解不了,什麼叫一籃子(因素)?個籃幾大,裝什麼也不知道,我怎樣理解?我只是知道,(牌照)沒有。」
最大力量: 關電視
智叔說,不想猜度背後原因,說愈想愈令人難過。自稱懦弱的他說,感到扭轉事態機會渺茫,今天會否上街,他形容自己「思考中」,更有點絕望地說:「一字咁淺嘅嘢,(政府)都做唔到,如果下下要上街才可得到,我寧願不要,你可以說我消極,但消極也是一種抗爭。」他反而認為,關電視是一種可行方法:「既然,大家看到這個現象,就用選擇權去選擇,我覺得最大的力量是「唔睇」……觀眾要醒覺,有些習性我們不一定要堅持。」
兩個新牌電盈和有線 ,不會主攻電視劇,坊間認為,未能改變一台獨大,智叔以寓言故事,形容電視行多年如「死水」,今次選擇性發牌,死水也翻不了波濤:「水唔郁係死水,有嘢郁才是活水,你看死水裏沒可能有太大生機,活水才能養生,生命才可以延續。現在(發兩個牌)只能說是在一潭死水裏,加咗兩滴水,產生了兩個漣漪。」
一場革命需要勇氣
訪問在戶外,由黃昏一直進行到入夜,一陣陣秋風吹來,加上智叔的悲觀看法,令人絕望。我哀問智叔,香港人如何還有希望?智叔忽然小人物上身,推說自己沒責任令香港人有希望。大家靜了片刻,他又於心不忍心,引述港視同事收到噩耗後,發給他的短訊,內容是:「這是一場革命,革命不一定成功;一定成功的革命,便不需要勇氣。」智叔解讀,若大家把這件事看成革命,就知道革命會失敗,會流血,有犧牲,雖然過程難受,但至少「勇於去革命的人,才可貴。」
不少演員擔心得罪「舊有秩序」。智叔笑言,近年已轉向以電影為主,亦已過了「無嘢做唔得」的階段,故不太擔心。這次和王維基以「部頭」形式合作,不獲發牌他最傷心的是作品沒法重見天日。問他是否被大台列入黑名單,智叔笑着問:「我怎知道?但在公開場合,它(無綫)不會訪問你。」
對於香港電視觀眾,智叔有什麼說話要說?這個擅長演譯深沉角色的實力派,還是勸勉大家要內觀,要自省,戒掉對一間電視台的情感依賴:「其實人是需要有感情依附,一路慢慢成長,我們要學會不帶感情,或至少設個界限,做觀眾也是。觀眾好想有感情寄託,奈何有時所託非人,我哋都要有所取捨。」訪問完畢,我們客氣地道別,他一轉身,沿着昏黃的街燈漸行漸遠。我想起《無間道2》 ,智叔飾演的黑道人物,殺人之後,旁邊有人在埋屍,他在荒野裏用口琴吹起一首《Auld Lang Syne》。
***
[後記]
每一次訪問,都擴闊我的眼界.以前我以為,演藝人物在幕前口齒伶俐,幕後他們也應該口甜舌滑.訪問完智叔,令我大跌眼鏡.
我保留了當日訪問的錄音聲帶,教新聞採訪課時會播放節錄給同學聽.智叔在錄音中說話零碎、斷裂、主語欠奉,有時我問一個問題,接着是一片死寂,dead air數十秒,他才老鼠拉龜地回應.談話內容有時抽象,聽得人不明所以.學生聽到智叔的反應,忍不住苦笑,有時皺眉.
我會問同學:「廖啟智不想接受我訪問嗎?不是.」我的觀察是這樣的.從第一通我打給他的電話開始,他的每一個反應都顯示他願意做訪問,但他的開放程度有限,有意識去保護自己的私隱.例如他只把辦公室電話留給我,跟我碰面後握了一次手,握手的力度有一點僵硬(我在課堂上經常跟學生玩握手遊戲,請學生判斷不同力度握手表達了主人翁的甚麼性格).
遇到如此受訪者,採訪風格也要作出配合.由於智叔說話風格簡約,不少意思是由身體語言、語氣傳達,我大膽在文章裡做了一些詮譯和解讀.文章刊出後,有人認為我的書寫太過主觀.完稿後,雖然文章受歡迎,但我的心情仍然忐忑.直至幾天之後遇到一件事,才放下心頭大石.
話說港視不獲發牌後,員工連日在金鐘政府總部公民廣場留守,晚晚舉行集會,不少藝人出席,獨欠廖啟智.直至一個晚上,我在金鐘現場,赫然發現台上發言的正是廖啟智,我忍不住走近台邊.本來站在台上的叔智,在人群中看到我,緩緩地走到我面前,更彎下腰伸出右手,示意邀請我握手.我立即伸手回應,在數以百計的群眾面前,我們握了第二次的手.他一如以往簡約地說了幾個字:「篇文寫得好好」.那一刻,我的滿足感難以言喻.
之後,在台下遇到廖啟智太太陳敏兒.敏兒和她丈夫的性格相反,熱情親切,她捉着我的手,溫柔地說:「文章寫得好呀.」我忍不住說:「最初也擔心,把智叔寫得那麼悲觀會不好.」她答得有權威:「怎會呢?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呀!」我放下心頭大石,跟她說,現在我在大學教學生做記者.她如同媽媽般叮囑我:「現在很多傳媒寫的東西都是假的,你記住,要教導學生,只寫真的東西.」我會好好記住,謝謝你,敏兒.
(照片:明報星期日生活副刊,明報攝影記者陳淑安)
隱門 無綫 電視劇 在 方以文 睇電視喇喂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RTHK31][定風波] 思想。影視隨筆對於《獅子山下2018 - 定風波》的剖析、觀後感,亦有記試影會中林榮基的感想,以及導演陳上城訪問。
#RTHK31 #港台電視31 #香港電台 #RTHK #獅子山下 #獅子山下2018 #定風波
【長文慎入:《獅子山下 2018》— 《定風波》試映會實況、觀後感及簡短訪問導演陳上城(下)】
(不喜勿入及嚴正啟示: 不得有任何粗言或人身攻擊,否則該留言必會刪除及留言者必block無誤,面斥不雅,敬請自重。)
上集: http://bit.ly/2OAYXZn
[試映會實況]
寫這篇《定風波》前,自己在10月13日特意去了灣仔的試映會,看了三個單元劇的《獅子山下 2018》以作出了解,而其中試影的單元之一就是第一集 — 《定風波》。
陳上城導演在社交網站話閱讀到林榮基當時寫的自述後,一直留在心底,於是相約林榮基見面並得其同意,決定把林榮基那兩天的經歷改篇成一個電視單元。
在試映會中,主持問林榮基的觀後感,林榮基謂當時的情況無時間想到挾持的心境,反而自己失蹤期間香港發生甚麼事情,用挾持後回港後那兩日期間分析,他睇了這個劇把那兩日發生的事情重新演繹,覺得很震撼。
主持問阮志雄(雄仔叔叔、人仔叔叔:每月開『古』 )如何演繹林榮基這個角色,他說除了捕捉真實的林榮基的言行舉止,還會想像林榮基被禁錮的心境。
然後陳上城導演講到,本來的結局是劇中林榮基把電腦硬碟(hard disk)拋入海中,林榮基跟著說他其實喜歡那個結局。但後來刪除了並修改結局,陳上城導演說因為想劇中的林榮基保留在城市裡面的感覺,海邊雖然可以表達自由的狀態,但陳導演更希望這個劇可以聯繫每個香港人。
主持又問到陳上城導演對這個劇的不足之處,他說自己不太懂改篇實際的文本,困著自己,想法不夠細緻。
[觀後感(視評)]
與其說是視評,不如說是觀後感。
來試映會前一直想著一個問題: 歐美劇集間中都會以政治新聞或事件作為題材拍攝電視劇集,但亞洲地區就少之又少。近二十多年來,印象中香港私營電視台係沒有、甚至不敢拍一個單一政治新聞或單一政治事件的電視劇,但帶有政治成份的劇集是有的,如無綫《燃燒歲月》,《生死頌》和《天與地》、香港電視HKTV《選戰》和霍士《東方華爾街》。這套《定風波》或者成為近二十年來香港第一套政治新聞或事件的電視(單元)劇,香港的電視劇題材非來來去去都是紀律部隊或者係權力鬥爭,個人覺得有點兒安慰。
10月21日影視博客游大東寫套劇播出頭五分鐘,公安以普通話對劇中的林榮基說:「(走!...停!)幾個月後,書店店長會判刑!你只要保持沉默,事情就會告一段落;(走!...停!)取電腦,取回讀者資料!現在去賓館,明天回深圳,記着,我們在香港是不認識的!走!」之後便影着劇中的林榮基回港入境後遭入境處審問,繼而戴上口罩一臉憔悴拖着行李篋乘港鐵,已經震撼不已(http://bit.ly/2AmqR2C)。但我想告訴他更震撼的還有好幾幕 — 跨境執法,見到劇中林榮基通知公安拿錯電腦時穿插著被公安蒙眼帶走扣押兼簽認罪書和鐵窗的影像、疑似公安到林榮基經營的書店拿走電腦和李波放工時被兩位疑似公安帶走失蹤,自己看了好幾幕感覺心寒和情緒久久未能平復。
在試映會和晚上在電視觀看,調子雖然平緩,對白不多但整個劇的色調較暗,自己觀看的心情相當震撼、心灰、沉重和不安,寫這篇文時情緒相當不穩。雄仔叔叔演得像林榮基形神俱似,令觀眾容易代入。我覺得最震撼的是他把真實的當事人那幾天禁錮後留港的感受,在對白少的情況下靠肢體語言和表情呈現出來。更重要的在劇中,留意到陳上城導演選擇會意多於言明 — 運用鏡頭除了捕捉劇中林榮基的言行舉止,把一些物件、地方作出特寫,帶出一些有標誌的(symbolic)象徵、喻意,透過鏡頭影像哀悼已經回不了去的香港。
1)新聞
劇中林榮基除了後段買報紙看新聞去消化失蹤期間發生的事外,他帶著口罩乘搭港鐵,期間低著頭觀察期間,車廂的新聞卻巧合地播出來「銅鑼灣書店」五人陸續失蹤事件廣泛報導和有政治團體因而示威,並得知李波在沒有帶回鄉證(卡)情況下被「失蹤」,但身為事件主角的林榮基沒有出聲和作出反應,而車廂的人有些和朋友談天,有些則周圍張望。他反而低著頭默默地聽著外間對件事的反應和只能服從公安的指示,生怕別人認得自己,有說不出的難受。
2)酒店
一入酒店林榮基立即拉上窗簾,然後從同事處拿到一袋用報紙包著的電腦(按: 包著的報紙巧合地寫著幾個字「速逃」、「未必安全」的字樣),拆著包裝期間穿插著監倉、林榮基簽認罪書和林榮基被蒙眼扣押的情節; 人雖然身在仍可呼吸自由空氣的香港的一間酒店內,但卻如監獄般被監視欠缺自由。到第二晚,林榮基才敢拉開窗簾看夜景。
3)電話
林榮基用小米手提電話向內地當局通訊(「拿到了」、「拿錯了」、「現在食飯」) ,不敢使用酒店電話(因為房務人員回答林榮基所撥出的電話紀錄會印在退房的單據內),喻意他的人身自由被監控。亦令他聯絡家人和他的老師、同學時,使用街上的電話亭和借用一間書局的電話聯絡,特別是在書局通電話時刻意把自己藏身在書堆中,一來不想被某些人發現,其實亦象徵一個讀書人的特質。最後他決定留港,索性關掉小米手提電話,喻意擺脫監控。
4)吸煙
林榮基有吸煙習慣,他手拉著一件內有書店的客戶資料行李打算離開香港前,在九龍塘地鐵站外的垃圾桶側躊躇和吸煙,弄熄那燃盡的香煙時,那個垃圾桶插上一支寫有「你覺得政府外判工作時應否訂立“生活工資”呢?」的旗幟並有兩枝寫「贊成」和「反對」的摺成條狀香煙。林榮基把煙頭插在「贊成」的煙枝內的煙灰盒,這個情節也許是虛構,但他在那議題上表態,亦喻意自己仍然在這塊土地上還可以自由地表達意志。到他企在有煙灰盔的垃圾桶側吸上包裝內最後一支香煙時,有人在戶外樓梯監視著林榮基,他藉著吸煙去思考,吸了最後一口香煙後下了留港的決定,離開九龍塘東鐵車站決定不乘搭東鐵北上,「定」了這一場「風波」。
5)油麻地
林榮基刻意在飯店門外的餐桌吃晚飯、在油麻地漫步經過廟街擺賣攤檔、睇相攤檔和公園去觀察這個城市市民晚上的生活,象徵重新感受到外面的自由氣氛。只是,當他漫步到廟街抬頭望向半彎明月時,同時亦看見兩串紅色旗幟,他低頭前行,突顯他的無奈。當他逛到一個報紙攤檔買盒香煙時,卻發現有售賣論述中國領導人的所謂「禁書」,他問攤檔檔主: 「驚唔驚賣呢啲 (禁)書(會有事)?」檔主答:「驚咩呀? 檔檔都有賣㗎啦! 仲好賣過啲鹹書呀!」反觀他經營的書賣些「禁書」,他和同事卻被扣查,形成強烈諷刺和對比。之後林榮基在城隍廟(油麻地書院)門外坐著,身旁卻有一對對聯: 「陽世官刑雖可免,陰司法網總難逃。」不是刻意但有種不能說的巧合。
另外,有幾段林榮基說話對自己有深刻的印象:
1)「呢度好安全,我唔需要警方的幫助。」
劇中頭段的林榮基在警署向警方講述那8個月的下落,警方問林榮基是否幫助或提供人身保護,林榮基講出以上的話,語氣平靜,但事實係他的人身自由被監視、監控,有說不到的隠衷。
2)「就算沒事,我們已經出賣了讀者。」
劇中林榮基去出版社拿正確的電腦並收到同事(即係李波)給他的《海洋文藝(第11期)》,同事向林榮基話:『交番部電腦就無事㗎啦!』林榮基說: 「真係無事? 就算無事,我地已經出賣咗讀者。」意思係把有關讀者的資料送上去,保得住自己和其餘被挾持的同事的安全,但代價係把他們的讀者之信任、忠誠出賣。同事李波太太透露陳局長謂不太配合內地執法部門,林榮基就意識到同事都被挾持其人身安全(按:李波離開香港但回鄉證仍在香港)。劇中的林榮基語帶疑問和無奈,真實的林榮基在試映會謂最難忘就是這句話。
3)「不信耶穌,人也可以向善。」
尾段,林榮基的姐姐建議他信耶穌,話耶穌導人向善,還用手提電話向他展示宗教版「箴言長輩圖」,暗示信宗教可以保他平安,但林榮基就向姐姐講出上述的話,然後姐姐送多一幅:「箴言長輩圖」: 態度對了,幸福就來了。一個人是否向善,其實和信甚麼宗教無任何關連,最重要係勿忘自己的本心,問心無愧。
真的要挑一點點骨頭的話,也許是有些人覺得此劇調子有點緩慢,但嘗試用當事人林榮基的想法,別人的兩日是很快地過去,但在林榮基的角度,那兩天由回港去酒店拿電腦打算按指示送去深圳直至到九龍塘地鐵站外作出決定,心路其實是漫長。
[簡短訪問陳上城導演]
自己今趟係首次為電視單元劇做個簡短訪問,自己在十多年前替公共機構做內部通訊訪問,但已經久疏了不少訪問技巧,膽小的自己居然大著膽子親自訪問導演陳上城,心情著實很緊張,只記得那兩條需要問的題目。事前自己做了些功課,對這個劇不僅有興趣,更重要係看過上一輯《獅子山下2017》陳上城導演的作品《伯大尼》至少兩次印象深刻,單是故事解說都有不同說法,自己亦在專頁曾經介紹這套《伯大尼》(http://bit.ly/2AhO4Dm)。
自覺問和寫都不夠好,敬請多多包涵,若再有機會,希望和陳上城導演來一個較詳盡的專訪。如要引用懇請註明,謝謝。
問: 記得你在上一輯《獅子山下2017》的單元— 《伯大尼》時,個劇較多使用對白(場景大多在伯大尼內外),但去到這個單元(《定風波》),用影像多於旁白,是否刻意和上輯表達故事方式不同,還是這個故事需要強調影像?
答: 上輯《伯大尼》的題材需要用較多對白來表達故事想表達某些題目(按: 同性戀、神學和死亡),因應不同題材才決定較著重用影像還是對白而作出調整,今次為了表達林榮基先生經歷被禁錮後對香港這個城市的感覺,因此用影像手法多於用對白。
問: 為何你會起《定風波》作為單元劇劇名?
答:我想起林榮基先生講過在寧波被關押期間,找書籍來讀是一件困難的事,最終有本唐宋詩詞集,當中一部詞選有蘇東坡的《定風波》,日夜唸讀,他藉口跟看守說有些認罪台詞未熟而需要紙筆,不止《定風波》,還有把白居易《琵琶行》都背熟抄熟,這兩首詞對林榮基而言都頗有感觸,因為兩詞皆有在絕境中有一絲希望之意。單元故事名稱原本叫《不屈膝的讀書人》,引用「我沒見過屈膝的書枱,雖然我見過屈膝的讀書人。」(按:即係劇中李波送給林榮基的《海洋文藝(第11期)》,其中一章正是《書枱》,作者為舒巷城),後來覺得該劇名不太配合,才改成《定風波》。
(按:後來陳導演接受《明報》訪問有詳細解釋:。)
又,陳上城導演透露拍這個劇有大壓力,在於當事人的文本有著如此大的經歷、如何用鏡頭表達林榮基本身文人氣息和文化涵養。林榮基在香港這個城市土生土長,因此在油麻地、旺角拍攝有較有城市的感覺。
有些人未必聽過蘇軾《定風波》,但最後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應該較多人聽過,全文如下: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定風波》蘇軾
蘇軾寫此詞前三年(即公元1079年)因被誣作詩“謗訕朝廷”遭御史彈劾,被捕入獄,後又被貶爲黃州團練副使,宦海沉浮,經歷坎坷,理想和抱負未展,使蘇軾幾年來一直鬱鬱不得志,思想上陷入出世與入世的矛盾之中,心情煩悶,對現實的官場險惡生活非常厭倦,渴望擺脫這種生活,退隱江湖,過一種淡泊寧靜、無憂無求和輕鬆自由的生活,也即“歸去”。誰知到當時的北宋宋神宗皇帝憐惜蘇軾是個難得的才子,不忍心讓他平白死去,就命令臣子再重新調查這件案子。審辦的結果,蘇軾被貶謫到湖北,結束了一百三十天最悲慘的獄中生活。由於蘇軾經過了這麼大的苦難,到了湖北,他的人生觀變得豁達,這首《定風波》,就是這個時期的作品。
林榮基當時經歷被關押的日子其實和蘇軾被捕入獄和被貶有點相似,精神相當折騰,既要「認罪」,還要「指證」同事和受審; 後來他被指示回港取書店的電腦時,思考和感受這個城市的生活、自由後,決定不去深圳、在香港銷案和公開事件,心境如同蘇軾離開獄中生活後寵辱不驚、沉穩瀟灑地繼續生存下去。
其實,林榮基在試映會時笑謂看劇名以為是拍武俠片,後來陳上城導演亦有向林榮基解釋。星期六(10月20日)林榮基寫了篇稿關於此劇,除了提及《定風波》和《琵琶行》,還有唸讀蘇軾《臨江仙•夜歸臨皋》,三首詩詞的共通點是講述詩人被貶後的心境。
這個單元劇一出預告片,迴響和反應相當大。不少人對於港台、劇中演員和製作團隊敢於拍攝政治題材的電視單元劇予以讚譽,只是在不明朗的政治和社會陰霾下,導演陳上城說相信拍攝政治題材影片的空間仍然有,是人們有時太恐懼,只是今日可以做的事但明日可以有變數,以為理所當然的事卻偏偏不是必然。香港人其實希望「也無風雨也無晴」。
最後,借劇中林榮基的老師在電話中寄語林榮基的一番話,勉勵香港人:「我們不是生來要被打敗的。」
重溫: http://youtu.be/FPXji0LP3ys
延伸閱讀 -
陳上城導演 - 向林榮基先生致敬的《定風波》:
https://hk.thenewslens.com/amparticle/106531
《明報》訪問陳上城導演:
http://bit.ly/2q497TN
林榮基 — 寫在《定風波》公映前:
http://bit.ly/2S3Audh
《蘋果日報》雄仔叔叔阮志雄專訪 — 【演銅鑼灣書店林榮基 雄仔叔叔阮志雄︰我諗吓都驚】:
http://bit.ly/2EzZlD9
《眾新聞》訪問陳上城導演:
http://bit.ly/2JpMCBP
《獅子山下2018》2018年10月21日起逢星期日晚上9:00 於港台電視31播放。
RTHK 香港電台
獅子山下 阿果
方以文 睇電視喇喂
講劇大時代 講劇時辰到
我睇咗啲乜嘢
The Culturist 文化者
月巴氏 / Work Super Guy
Cemetery News 墳場新聞
邵仲衡 David Siu
gregory wong 王宗堯
#我的影視隨筆 #獅子山下2018 #定風波
#林榮基 #阮志雄 #雄仔叔叔
#陳上城 #銅鑼灣書店
隱門 無綫 電視劇 在 游大東【鴻鵠志-影視筆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 江毅叔逝世五周年 】
以前他家住天后,最愛到大丸百貨公司購物。朋友兼影評人曾肇弘說。時光荏苒,大概不會有人記得,五年前的今天,老戲骨江毅叔因罹患肺癌,在灣仔律敦治醫院離世,享年八十有一。
時間再撥前兩年,2011年的農曆正月初四,《竊聽風雲2》在寶福紀念館開工,江毅叔未收劇本,先路過驚見胡楓的大相掛於其中一間靈堂,他說:「乜阿修(胡楓原名胡繼修)咩咗?佢同我同年,佢一月我十月呀。」身旁的曾江茫然回應:「原來你大我三歲……」後來才弄清楚首場拍拜祭戲。「演戲真好,如果生離死別也是做完便算,多好。」
單憑文字,已經可以「聽見」兩位老前輩互相交談的聲音。這是前輩 余家強 先生在《壹週刊》「豪語錄」的專訪其中一段節錄,標題名字為《變身男女 chok chok chok》(連結:http://bit.ly/2HuGy8S),相信是江毅叔入行以來,被書寫得最透澈的專訪吧,不只談人生,談演戲,也談情,同性之情。
余追問:「聽說陳百強和張國榮好尊重你?」
江毅說:「他們梗係尊重我,我話你哋好自為之。你又要叻過我,我又要叻過你,佛學來說,地獄裡面叫修羅界,很痛苦的。兩個不咬弦,鬥得好犀利。
「Danny十九歲我就識佢,因為他爸爸愛唱粵曲,有隊私人樂隊。 Leslie出咗名啦,我話:『我唔會同你哋玩到癲,依家開通啲啫,始終香港人未接受,你又夠膽公開。』
「即使異性戀,離異離婚也分分鐘;而男仔個心最野,結果好難㗎。 Leslie走到加拿大最隱蔽地方個私竇都俾人摷出嚟,有眼睇,千祈唔好痴心,放感情落去實死。」
是的是的,真實「無情」,惟有投入到戲劇裏去,在我的記憶中,江毅叔總是惡死睖瞪,《神鵰俠侶》的柯鎮惡如是,《大時代》的陳萬賢更進一步,深喉震音祝你冚家富貴「趁地腍!」,惡毒至此,無人能及。但後來人大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惡,是氣場,即是身穿白色長裙的珍芳達站在奧斯卡大舞台,可以完全無視身邊海倫美蘭的那種自信,不是人人受得了,而我深信,每個人的性格與行為,都是歷史的總結,他的氣場,是花了數十年建立得來,只此一家。
江毅原名鄧兆移,生於中山一個有錢人家,名正言順做紈袴子弟,即二世祖是也。余寫道:那年頭二世祖,又變憤世嫉俗的,通常經歷過家道中落。「現在中山步行街,一列鋪是我鄧家嘅!老豆一早帶我們走難,事後聽堂伯娘說,連後花園都剷起,以為埋藏黃金。根本錢在錢莊,已被凍結,只掘出一把左輪,本來用以傍身的。」都說,我們這一代是平庸,怎似得他們那一代,經歷戰亂,顛沛流離,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所以,做戲,江毅叔可以無師自通,他的成名作叫《花旦英》,卻未正式學過粵劇,世家子弟,自有老倌給他偷師。「二伯父是戲迷——家陣話天水圍南生圍,那時我家在中山就自己有一個圍,收租收到手軟。拍《京華春夢》,王天林說江毅抽鴉片最似,梗係!我啲叔伯全部食,自細見慣。」興許是天注定,後來逃難來港,演戲就成為江毅叔的一道「逃生門」,六十年代初,他曾在香港華人革新協會的康樂部活動,參加該會的粵劇組的一些演出,在古裝折子戲《櫃中緣》中演小生,扮相俊美,聲綫洪亮,拍檔花旦是十三、四歲的梁麗珠。
雖然曾一度轉職經紀行,「六十年代我在會德豐旗下投資公司做,專炒美國股,兩台機器由大東電報局專人操作,成個account department最年輕我,就叫Billy仔吧, Billy the Kid。」但始終演戲是他的最愛,在幕前惡形惡相,其實他最擅長扮演花旦,想不到吧?!但這些,都是我在他逝世後才知道,想起最後一次看他的電視劇演出,是在亞視看到他演劇集《愛在有情天》(2003),他飾演大老爺孫鴻,現在想來,除了可惜,還是可惜。
(13032018)
#游大東 #電視史話 #江毅叔 香港電影台 講。鏟。片 Written on the Wind(電影資訊) 電光. 幻影 在香港 ‧ 過首爾時間 快樂的 思想。隨筆 明周娛樂 MP Weekly 01娛樂 Hong Kong Movie 香港電影 香港電影金像獎 Hong Kong Film Awards The Culturist 文化者 韋家輝.一個編劇的誕生 Derek Kwok 郭子健 #江毅 Gdottv G點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