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像飲苦茶送口的嘉應子,食屎時夾住的多士(上)】
就在我諗唔到題目時,編輯J突然在Facebook Tag我,要我說自己最愛的十隻專輯。有題目了Yeah……頭四隻,都是在我有意識地學聽歌前所聽,聽了,便再也忘不了,兼伴我度過無數個懨悶日子。
劉美君《劉美君》(1986)
32年前。我是小六生,忙著操練學能測驗(一個存在於史前時代,為派中一學位而設的考試)。某一天在電視台聽到一首歌,《亞熱帶少年》,我唔知歌名意思唔知歌詞噏乜,只覺得好聽到黐線……更黐線是,當我在沙角邨商場望見這位女歌手餅Cassette,我直達瘋癲狀態——條牛仔褲竟然未拉晒!實在太Sexy了(我好Sure當年英文堂冇教「Sexy」呢隻字,但又好Sure自己早就深諳「Sexy」之意)!Yes,當日之所以聽《劉美君》,全因這一條應拉而未拉的拉鏈。以後未來是個謎,由1986年開始,歷經90年代,再跨越世紀末踏入千禧,到話要起高鐵,再等到呢條偉大的高鐵仲未搞掂,都有Keep住聽《劉美君》,一張我認為廣東樂壇最重要的專輯——只是作為亞熱帶中年的我依然不理解Why那隻椰林內小蜘蛛說感到沒意義。
Pet Shop Boys《Discography》(1991)
90年代初某一天,友人H借了一隻CD給我,那時候的我,只聽勁歌金曲播俾我聽的歌。望見封套上兩隻鬼仔時我已深感不妙,但又不好意思推卻友人好意,諗住照拎返去,擺一輪還番便算了……Maybe撞邪,某天突然拎隻CD出來,一聽,不能自拔——頂乜原來劉美君隻《點解》改編自呢兩條鬼仔首《What Have I Done to Deserve This?》㗎?自此便迷上PSB,這隻精選,更成為每逢諗唔到聽乜時的首選。這批8、90年代電子歌曲,事隔多年後依然聽不出任何時代之痕。
陳昇《魔鬼的情詩》(1994)
1994年某周六,TBB某午間音樂節目請來某位嘉賓,嘉賓是某位我不認識的台灣人,我忘記了訪問問乜,只記得訪問後播了一隻MV,《把悲傷留給自己》,毫無任何先兆,我一聽就愛上了。某個放學後,走到當年還寧靜的新城市廣場五樓「韻彙」,買了這個台灣佬的一隻精選——我聽見了一個大叔的愛與溫柔,原來男歌手不是只得四大天王那一Type,唱功也不限於送禮勤那種喉核的激烈運動。然後我終於成為一個標準大叔,每當踏進新城市廣場,都有種過於喧囂的孤獨。
Oasis《(What's the Story) Morning Glory?》(1995)
寫過太多次買 / 聽這隻碟的動機,不贅了——咁講啦,當初動機絕不為了聽歌,聽歌只是延伸結果,令我開始有意識地學聽歌,由當時正流行的Brit-Pop開波,下開英倫感傷浪潮並同時上溯美國的Grunge,再順便聽埋諸種Metal,又忍唔住回到60年代迷幻和70年代Progressive Rock……聽歌,從此成為了我懨悶生活一部分——依然悶,但至少有嘢陪伴;Yes,音樂於我,就像飲苦茶時送口的嘉應子,食屎時為方便入口而夾住的多士。How many special people change?How many lives are living strange?作為大叔的我,對於生命實在有點攰。
(原文刊於am730)
#月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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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Behind the Scene】
交稿後,編輯J WhatsApp我,問大題「像飲苦茶送口的嘉應子,食屎時夾住的多士」的出處?
我答:「From Me。」
他說:「唔怪得有朕維多利亞港海風的味——腥腥哋~~」
然後他稱我做:維港腥風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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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悼》
此時此刻
陳百強逝世的時候,梅艷芳對哥哥說:“我們要好好地活下去。”
93年,哥哥來馬宣傳電影《花田喜事》,我等小朋友初見偶像真身,興奮過度沖昏了頭,我眼明腳快,霸了一個風水位,就跪坐在哥哥的身邊,我對他說:“你好靚仔啊。”他聽了,不禁眉開眼笑。
89年,哥哥急流勇退,李碧華在她的《個體戶》專欄中說:“張眉目如畫,不許人間見白頭。還是留一個高峰時美好的形像聰明。人人都懷念。”
電光石火之間,他站在不遠處接受閃光燈的洗禮,我捉住機會,假假地低聲讀著電影《阿飛正傳》中的旭仔經典鳥話,我知道他是聽見的,我望過去,他笑了笑,我永遠都記得。
蔡楓華說:“一剎那的光輝不代表永恆。”他說:“一剎那的光輝,雖然不可以永恆,但總好過沒有。”我說:“他永遠永遠都是一個永恆。”
90年,他在電影《阿飛正傳》中說:“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他第一次來馬登台演出,是跟阿梅一起在香格裡拉夜總會載歌載舞,忘了是84年還是85年,我坐在台下當個小觀眾,他那時候還是一把雞仔聲,阿梅的好嗓子明顯地蓋過了他,小觀眾只記得他很會跳舞,還有很靚仔。
那一晚,我仍在辦公室趕案子,知道哥哥逝世的消息之後,同事五姑娘哭了,我無言以對,一直在問:“點解?”我一片混亂,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在淚眼紛飛的情形之下可以安全地駕車回到家去。
另一個小朋友捎電來問:“老餅,怎麼辦?又死多一個我們那個年代的偶像了。”
本來答應大佬為報館連夜趕出一篇長長的悼文,對著電腦三個小時,我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只是不斷地在網上讀著哥哥的點點滴滴。
第二早,駕車上班途中,聽見電台播著哥哥的《風繼續吹》,連忙打電話找我的女人,她說:“我也在聽著。”我說:“我哭了。”她說:“我也哭了。”
第三晚,看著哥哥出現在電視上,我問他:“點解?”我又哭了。
第四早,駕車上班途中,電台DJ不懷好意地播了哥哥的《為你鐘情》,突然,卻失驚無神地播放陳百強的《等》,我頓時哭得稀裡嘩啦地,他媽的。
第五晚,我與我的女人一起看著電視上的哥哥,我們都沉默著,一起緬懷著哥哥留給我們最美麗但卻最痛心的回憶。
第六早,我寫著這篇雜七雜八的文章,突然電視上又再播著哥哥的節目,除了哭之外,我還可以有其他的反應嗎?
陳百強逝世的時候,林燕妮寫過:
“ 張國榮終於熬出頭,大紅大紫了。他們本來是少年好友,那夜在曼克頓的小廳子裡,人站在鋼琴前合唱首英文歌,丹尼精神不算好,唱了一陣忘了歌詞,張國榮提他,他追了上來,在音樂過場中,丹尼回憶:“Leslie,當我們從前一起在尖沙嘴泡的時候……”
率直的張國榮一句截住:“鬼才跟你一起泡……”
丹尼默然,繼續合唱,很俊秀的一雙男子,你抑揚我頓挫的,交織著昨天的友情和今天的事業高低。張國榮春風得意人煥發,陳百強萬般心事人恍惚,反覆忘掉歌詞。
張國榮說:“這麼容易都記不得。”
丹尼像小孩子般嚷道:“是啊,我是這麼笨的了!”
在回憶和拌嘴中,一雙好友把一首曲唱完,那也是他們最後一次合唱了。”
之後,我想,我們還是會好好地過日子,然後,每年的4月1日,我們都會記得哥哥跟我們開的這一個永遠都不會忘記的玩笑。
永遠都不會。
(重看十五年前的舊稿,心裡難得寧靜,你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也許只對了一半,沖淡的是那錐心的悲傷,但沖不走的是這一串串永遠纏的思念 )
把悲傷留給自己英文歌詞 在 又曦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46
心裡有一把聲音跟我說︰阿堅在避開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我那麼努力去隱藏自己的心事,明明我那麼艱難地對華小姐死心,明明我那麼狠心地斷絕了一切可能……
我做這一切,只為害怕失去阿堅這個朋友。
為什麼到頭來,我們還是會形同陌路?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放榜當天下午我在學校辦好升中六手續後,跟Suki和她的朋友一起吃完飯,然後因為通宵未眠回家倒頭大睡。
爸媽得知我居然原校升上中六開心得像中了六合彩,爸爸臨時起意帶我們出去吃自助餐,媽媽大讚多得阿堅,我才能有這成績,笑說要準備幾道拿手小菜宴請他。
我臉上陪笑,心中卻隱隱作痛。
.
冷靜了幾天後,我MSN找阿堅,叫他過來打機。
他明明在線,卻相隔很久才冷淡回應︰
「我唔嚟啦」
「有嘢做?」
「少少啦……」
「忙緊乜嘢呀呢排?」
「無咩特別,都係嗰啲咁。你同Suki點?」
「佢好開心呀,同屋企人去咗日本,買嘢買到痴咗線」
「你唔跟埋一齊去?」
「痴線咩……係呢,咁你哋又點?」
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
「都係咁啦,幾好」
「係呀……咁就好……你幾時得閒,我哋再一齊打機?」
「好,好,得閒就搵你」
.
而我知道他只是在敷衍我,就算他再有空,都不會找我。
友情的分離跟愛情不一樣,沒有原因,也不會爭吵,痛得不那麼轟轟烈烈,但更加細水長流。
那感覺是,我還單方面把他當成兄弟,但他沒有。
痛的不是失去了愛,而是所有記憶都似被否定。
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一個跟我從小認識,一同長大,陪我追女神,陪我失戀,陪我醉酒,又陪我重新站起來的人?
不……
哪裡都不會有吧。
.
我闔上雙眼仔細回想,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用這種態度對我?
我只記得,華小姐生日之前,我還跟他一起策劃生日驚喜。
這麼說來,難道,他發現了我背後做的骯髒事?
因為那張88年試卷(改),我賭輸了華小姐,同時失去了阿堅?
多少片段紛紛灌滿我的思緒,裡面滿是他們兩個的笑容。
我並沒有笨到以為可以三個人一起,永遠無憂無慮地傻笑。但最少,我希望華小姐能夠幸福,我希望阿堅能跟我繼續做朋友……
那段三個人一起溫書的快樂日子,凝固在腦子裡變成楓糖漿畫。
哐的一聲,彷彿要譴責我的幼稚似地,在輕輕一碰之間裂開粉碎。
.
我突然想起華小姐寫過一篇blog,說自己很愚蠢,所以現在這結果是對自己愚蠢的懲罰。
我終於也有同樣的心情。
最愚蠢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我打開MSN,在自己的名字後面加上︰
「有你哋我先升到中六,多謝你哋」
然後,我短暫把華小姐的封鎖解開,讓系統幫她更新我的名字。
這樣,哪一天她上網時,就會看到我留給她的話了。
.
會考完了,放榜完了,我的友情也完了。
酷熱天氣無盡頭似地延續,最悠長的暑假悄悄踏入尾聲,不久之後,所有記憶終將隨著這個夏天而逝去。
我想,我也必然可以忘掉。
Suki去了日本玩之後,偶爾會借用酒店的電腦跟我聊幾句,每次都必問︰
「有冇掛住我?」
「梗係有」
「中唔中意我?」
「仲使問嘅?」
我打字打得很順暢,但不知為何,每次胸口裡都傳來「咔」的一聲,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
我就只剩下Suki了。不喜歡她,還能喜歡誰?不想念她,又可以想念誰?
所以,我每晚打開錢包來看我跟Suki的合照,告訴自己,等Suki回來就好了。
誰選擇了,誰被選擇了,大家都無法再回頭。
阿翔,是時候長大了。
.
Suki在日本玩十天,其實時間不長,但我感覺時間卻似膠著,流動不到未來。
我腦中莫名地繃出一句︰「愛因斯坦嘅相對論係咪就係咁解?」
但我問了,也不會有任何人回答我。
打機打到悶了,我每個晚上都呆呆瞪著MSN,看著列表上各個名字上下閃動。
某一晚我突然覺得很奇怪︰為什麼asd34567那個網精不在線?
再看看阿堅的名字卻明明白白地亮著,只是他的名字後面多了一串︰
「when I was small and Christmas trees were tall…」
後頸颼颼涼意,我不禁坐直了身體。
這句歌詞出自First of May,這首歌在我中一那年的音樂比賽曾經有師兄拿結他唱過。
當時我在禮堂聽得大打呵欠,小聲跟阿堅抱怨這是什麼歌啊,阿堅說這是首電影名曲,兩小無猜的悲傷初戀。
悲傷初戀……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把這歌詞打在名字上?
.
我不由得雙擊asd34567的名字,她依然不在線,我順手打開她的MSN space。
在會考放榜之後,她只寫了一篇blog︰
「除了時光機,別無他法」
我不禁錯愕,怎麼還是時光機?
我點進去,裡面只有簡單幾句話︰
「假設女生A得到一台時光機,她可以回去任何時空,時間線越前改變憾事越多。假設憾事為無限,女生會設定回到 2006年5月,在最快樂的時光裡永遠停留,讓我們彼此繼續當好朋友。
但是,假設男生A得到一台時光機,他可以回去任何時空,時間線越前改變憾事越多。假設憾事為無限,男生會設定回到 2006年3月,讓一切都沒機會發生,讓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讓這張試卷沒有賭約……
也許,你才是對的。
說不定,一切都沒開始過更好。
是啊,唯有那樣,才沒人會受傷。
……那,就這樣決定吧。」
.
我讀著這段字,只覺眼眶一熱,眼前那個MSN space的文字變得矇矓。
在我腦內,那個禁忌的花田連同一串記憶像龍卷風捲起︰
時光機。
腫著臉的Suki。
88年試卷。
香檳玫瑰、謝師宴的貼紙相。
被我掐著臉頰的華小姐、阿堅手上的英文科幻小說。
鞦韆上的華小姐、在麥當當等我的華小姐、被我拉著手拖出下官的華小姐、把我叫到自修室門口的阿堅……
我發狂舞動滑鼠,解開MSN的封鎖,連連點出華小姐的對話匣,重重打下︰
「唔係呀!我唔係咁嘅意思呀!我係想早過阿堅認識你!我想喺佢識得你之前,就同你講一句中意你呀!」
離線的她,收不到這句話。
而我突然注意到她的頭像,不再是蟲洞。
那個四方格裡,不知幾時已換上一張簡單照片,照片裡只有兩件東西︰
一個超無聊的麥當當組合玩具。
一份用絲帶綁起來的杏黃色past paper。
我肯定,那是Maths II 88年試卷(改)。
至於那個麥當當組合玩具……
『唔該,我要個開心樂園餐,要栗米再加個蘋果批,後面呢位先生俾錢。』
『我話請你食啫,你唔使真係拎個玩具出嚟玩架?咁低能。』
當日我們三人被自修室趕出來,轉場到麥當當的第一天,我買給她的開心樂園餐。
我,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阿堅不想再跟我做兄弟。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放榜那天華小姐會獨自去海邊。
「錯……錯呀……所有嘢,全部都錯晒呀——!」
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像決堤一樣滾下臉頰,紛紛掉到鍵盤的狹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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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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